如果名子注定好的,那我想改掉這麼溫吞的性格怕要改名了。

斯文是一種先天就注定寫在我的命格裡的特質,根深蒂固地深植在我的軟弱當中。

 

『雖然你的人物很仿真,看起來的確很有溫柔女人的特質,但沒有任何一絲的

生氣,感受上只是表面上的柔和,你能理解嗎?』

 

捲開來的素描紙被轉了個方向過來,我細細的看了那畫中嬰兒母親的表情,不算柔和的神韻,沒有生氣的眼神。

靜靜的我將頭跟眼神都垂下,眼睨著桌上的玻璃面板。

 

玻璃映起了教授握起杯口的杯環,我聽見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,將一口都沒有嚥下的奶茶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。

 

八成是怕太甜了。我依然盯著玻璃板想,琉璃版上映出了七彩的柔光,拼貼出來的燈罩,教授喜愛的風格。

 

「思文,你是完完全全內內外外都斯斯文文的孩子,但畫作中卻只有假象的感受,這樣子的畫作我寧願你畫一個凶狠且剛硬的女孩子,聽得懂吧?女孩子,不一定要是女人,但至少要有生氣,不然你要送人物畫去比賽,這實在連佳作都選不上的,多畫點有感情的東西。你覺得感情是什麼?」

 

我緩緩的吸一口氣,緩緩地抬起頭,沒有回話。

 

祝教授評畫是業界出了名的狠準,不得獎的作品他說不得獎,就算你父親是評比主委,也是不會得獎的。

教授又嘆了口氣,身為他的畢業的門生,儘管我沒考著研究所,沒成為他的研究生,但畢業的門生中照顧最多的是我,儘管最沒好成績的也是我。

 

 

 

我帶著辜負的愧疚,悶著的喝了口茶,人物畫我從來都沒有確實的拿過獎項過。每次有得獎的都是風景畫,但我的確想認真畫好人物畫。

 

我的心思在人物中掙扎,明顯的知曉同屆的同齡的,畫作中無論是景配人或是人配景,都會在某種衝突中帶出流暢的筆法和協調感,這樣的自己與他人對比都會有深許的羨慕與挫敗,但

 

『教授,我不知道。……』 

 

是阿,我是真的不知道,斯文如外,溫吞是質,情感恐對我而言,是口仍苦釀的葡萄,是沒有栽種與施肥的酸葡萄。

 

我深思著,教授叮嚀了幾句話,無非都是在觀察嘗試,摹寫心境。我沉靜的應好,邊默默的懷疑自己起來,思考的漩渦就這樣生成,打轉,直到最後祝教授請服務生買單,匆匆訂下了下回吃飯的時間,急忙的晾下了我離開。我緩緩的將思緒對焦在那一捲不生氣的白紙上。

 

好安靜的素描。柔柔的孩子和溫溫的母親。 

 

我突然想起當初這素描的模特兒,是在充斥著人群的時光迴廊中捉影的。

那是很簡單,很純粹的一瞬間,自己怎就將如此純粹的母親和孩子,幻化做沒有一絲情感與生氣了呢? 

 

我沒有辦法再想,儘管茶仍滿溢,但我已無心再探究,捲了畫收至收藏盒中,走出了咖啡廳。

我下意識躲雨,無意識地搭上了車,坐上了靠窗,窗口是無盡的水沫。

 

暖的一場細雨。

 

車窗框起了一張圖,是個漾著笑,穿著碎花裙和襯衫的女孩。

 

在淋雨的一個女孩。

 

這是我當天最清醒且無法忘懷的一個景象。

 

當晚我不知道我自已如何走回家的。

 

只剩下碎花洋裝的顏色迴盪在我踏上的柏油路裡。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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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琦霏 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